中國家長常常焦慮，該怎樣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其實(shí)我們更應(yīng)思考的是，該給孩子一個怎樣的童年。要明白，教育并不能僅在教室里完成。前幾年我曾看過一份清單，內(nèi)容為“英國孩子12歲之前要完成的50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爬樹，接下來還可以去山上找個坡滾下去撒歡兒、晚上在野外睡帳篷、用樹枝和棍子搭個小窩、去水邊拿扁石子兒打水漂兒、去樹林里采黑莓、探索空樹洞、觀察星空、去海里游泳、做一個小木筏漂流、攀巖、野炊、騎馬等。

　　大家明白了吧？這些事沒有一件能在教室或圖書館里完成。所以這個假期，我們也一起撒歡兒去吧！帶著我們的詩，就像牽著大象、螞蟻和蝸牛，我們到國家公園、河流的源頭、希臘神廟、非洲草原去。我們?nèi)ヒ姴煌娜?，看不同的風(fēng)景，吃不同的美食。臨行前，我來給你們的行囊里裝上幾首童詩，這樣當(dāng)你們的心靈感到“饑餓”的時候，可以啃上幾口。

　　首先我來分享一下羅大里的詩歌《水城威尼斯》：

　　水面上一座古橋，/一個月亮在古橋上掛。/水面下一座古橋，/一個月亮掛在石橋下。/天上一眨一眨的是星星，/水下是星星一眨一眨。/你說，哪一座古橋是真？/你說，哪一個月亮是假？

　　羅大里通過這首詩寫出了威尼斯城的水與橋。威尼斯是建在水上的城市，她的風(fēng)情離不開“水”。蜿蜒的水巷、流動的清波，威尼斯好像一個漂浮在碧波上的浪漫的夢。而那里的橋有數(shù)百座，有的如游龍，有的似飛虹，有的莊重，有的小巧。那么怎樣來表現(xiàn)威尼斯的浪漫氣息呢？羅大里選擇了朦朧的月、星星和水面這幾個意象。

　　這首詩有八個分句，結(jié)構(gòu)整齊，還用了對仗的手法，比如“天上一眨一眨的是星星，/水下是星星一眨一眨”。只有“天上”和“水下”兩個詞不同，別的詞語只是改變了順序，可這種“搭積木”的寫法令人印象深刻。末尾“你說，哪一座古橋是真？/你說，哪一個月亮是假？”也是一個對偶句式。龍應(yīng)臺老師的一段話也許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這首詩：假想有一個湖，湖泊里當(dāng)然有水，湖岸上有一排白楊樹，這一排白楊樹當(dāng)然是實(shí)體的世界，你可以用手去摸，感覺到它樹干的凹凸的質(zhì)地。這就是我們平常理性的現(xiàn)實(shí)的世界，但事實(shí)上有另外一個世界，我們不稱它為“實(shí)”，甚至不注意到它的存在……只要白楊樹長在水邊就有倒影。而這個倒影，你摸不到它的樹干，而且它那么虛幻無常：風(fēng)吹起的時候，或者陰有小雨，或者滿月的月光浮動，或者水波如鏡面，而使得白楊樹的倒影永遠(yuǎn)以不同的形狀、不同的深淺、不同的質(zhì)感出現(xiàn)。它是破碎的，它是回旋的，它是若有若無的。但是你說，到底岸上的白楊樹才是唯一的現(xiàn)實(shí)，還是水里的白楊樹，才是唯一的現(xiàn)實(shí)。然而在生活里，我們通常只活在一個現(xiàn)實(shí)里頭，就是岸上的白楊樹那個層面，手可以摸到、眼睛可以看到的層面，而往往忽略了水里頭那個“空”的，那個隨時千變?nèi)f化的，那個與我們的心靈直接觀照的倒影的層面?！?/p>

　　文學(xué)，只不過就是提醒我們：除了岸上的白楊樹外，有另外一個世界可能更真實(shí)地存在，就是湖水里頭那白楊樹的倒影?！?/p>

　　是的，我們可以回答羅大里：你所寫的威尼斯的兩座石橋都是真的。而羅大里的另外一首詩《愛斯基摩人》也很有意思，我們知道愛斯基摩人生活在北極，身處冰天雪地的環(huán)境，因此作者寫道：

　　愛斯基摩人，奇怪的人，/他們的國家是冰做的。/冰的廣場，冰的大街和小巷，/小房屋也是冰做的。/天花板和地板，/是冰不是水泥。/甚至床也是冰床，/獵刀將它切割成方。/壁爐的石頭，/好像也是冰做成。/有一樣?xùn)|西不是冰做的，/她最秘密、最珍貴。/那是人們的心臟，僅此一樣，/足以將極地溫暖。

　　這首詩開篇說愛斯基摩人的國家是冰做的，而且廣場、大街、小巷、房屋、天花板都是冰做的，真夠神奇的，這就為后文做好鋪墊，為最后的主旨句的爆發(fā)集聚能量——“有一樣?xùn)|西不是冰做的”。是什么呢？是最秘密、最珍貴的人們的心臟。因?yàn)槿诵氖菧嘏?，所以無論環(huán)境如何，我們都不會畏懼嚴(yán)寒。

　　剛才提到的清單里還有看星星，所以我們來看看謝爾·希爾弗斯坦的童詩《總得有人去》，看看詩人是如何利用自己天才般的想象的：

　　總得有人去擦擦星星，/它們看起來灰蒙蒙。/總得有人去擦擦星星，/因?yàn)槟切┌烁纭⒑ｚt和老鷹/都抱怨星星又舊又生銹，/想要個新的我們沒有。/所以還是帶上水桶和抹布，/總得有人去擦擦星星。

　　人們都說：“有書店的地方，就一定有謝爾·希爾弗斯坦的作品。”他的繪本和詩歌給很多孩子的童年帶來快樂，因?yàn)樗淖髌房偸浅錆M奇思妙想。他通過寫作提醒所有的家長，要尊重和理解孩子的異想天開，不然我們的日子就太乏味了。如果孩子的童年太規(guī)規(guī)矩矩、按部就班，時間長了，孩子的心靈會長草，思想會生銹，最后他就會變成不好玩兒的小老頭兒。

　　《總得有人去》中，八哥、海鷗、老鷹都抱怨星星灰蒙蒙。如果我們在夜里仰望星空，發(fā)現(xiàn)它滿是陰影，我們的心情是不是也會低落？那美麗的賦予我們幻想的星星臟了，怎樣才能讓它們重新璀璨起來？一定要有人去擦拭呀！

　　我們說謝爾·希爾弗斯坦就是那個帶著水桶和抹布，搭起智慧、樂觀和想象的梯子，去為我們擦去星星上的灰塵的人。這首詩的成功之處，在于對孩子幻想能力的珍視與護(hù)佑，這也許比讓他們學(xué)知識更重要。

　　童年時，我們對世界的萬事萬物都充滿好奇：我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去動物園時，是否要問斑馬一個問題？

　　我問斑馬，/你是有白條紋的黑馬，/還是有黑條紋的白馬？/斑馬反過來問我，/你是個有壞習(xí)慣的好孩子，/還是個有好習(xí)慣的壞孩子？/你是安靜時多吵鬧時少，/還是吵鬧時多安靜時少？/你是高興時多難過時少，/還是難過時多高興時少？/你是個有時邋遢的干凈孩子，/還是個有時干凈的邋遢孩子？/它就這樣不停/不停不停地問，/而從此我再沒/向斑馬/問過/它的條紋。

　　這首《斑馬的問題》寫出了孩子的好奇心，寫出了事物的兩面性。一連串的組合問題并沒有答案，只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詩的結(jié)尾也很有意思，“而從此我再沒/向斑馬/問過/它的條紋”，幾次停頓讓我們不禁一笑，這孩子都有些磕巴了，他是怕不知如何面對斑馬的追問嗎？

　　謝爾·希爾弗斯坦寫詩時，喜歡夸張，愛開玩笑，常常用看似胡話的滑稽方式來追問我們世間的一切。在他設(shè)置的語境中，在他的語言迷宮游戲里，我們也不由得陷進(jìn)去，最后我們就以《多年以后》結(jié)尾吧！

　　雖然看不到你的臉，/可當(dāng)你翻開這些詩篇，/我在某個遙遠(yuǎn)的地方/能聽見你的笑聲 ——我也露出笑臉。

　　是呀，這個美妙的兒童詩的世界里哪有什么小孩兒，他們就是詩歌的一部分，是詩的一個句子、一個形容詞、一個美妙的字，一個永遠(yuǎn)說不完的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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