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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女奇情

  • 來源:章回小說
  • 關鍵字:民國,擁戴,兄弟
  • 發(fā)布時間:2019-03-17 23:12

  天鷹寨坐落在川鄂湘黔邊區(qū)聳接云天的九道拐,寨東坡頂險峻的陡壁峭巖上常有飛鷹盤旋。寨子上有兩百多戶人家,是一座典型的土家族山寨。寨門上有兩個巨大的獸形銅環(huán),銅環(huán)上精心雕飾著土家人的圖騰白虎神像。寨子臨坡面水,依山而建,堪稱風水寶地。構(gòu)筑在九道拐峰口上的寨堡如龍蟠虎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寨子內(nèi)清一色吊腳樓房,斗拱飛檐,架棟穿梁,如星羅棋布,顯得格外古樸典雅,有著濃郁的民族特色。寨民們多穿自己編織的西蘭卡普錦緞,自給自足,日子過得倒也清閑自在。天鷹寨還是川鄂湘黔邊區(qū)土家族和苗族兄弟姐妹舉行“女兒會”的地方。每逢“女兒會”期間,這里就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仿佛是一處人間仙境。

  “女兒會”是土、苗兒女選夫擇妻自由婚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日子定在舊歷七月十二。

  民國九年的“女兒會”,是令天鷹寨上的好后生梁征南終身難忘的日子。就在那一天,梁征南通過賽歌的方式,以一曲雄渾激揚的土家盤歌,贏得了桃花谷待字閨中的土家少女牟春香的芳心,二人最終山盟海誓訂下了婚事。這對幸福的情侶互贈了信物,春香羞答答地送給心上人親手織就的彩繡吉祥如意羅帕和織錦朵羅香荷包。當梁征南激動地接過這兩件異常珍貴的定情信物時,眼中溢滿了晶瑩的淚水。

  那一晚,梁征南和牟春香深情相擁,久久不忍分離。天邊有一彎淡淡的月牙兒若隱若現(xiàn),仿佛在為他們證婚……

  一 落草鳳凰山

  民國十一年,軍閥混戰(zhàn),四處狼煙。川鄂湘黔邊區(qū)窮困潦倒的土家苗寨鄉(xiāng)親們終于忍無可忍,舉起了武裝抗暴的大旗,在九道拐上的天鷹寨鬧起了“神兵”,建立了神兵分舵。神兵提出了“打款滅稅打官兵”的口號,他們殺官奪印,沖州占府,劫富濟貧,除暴安良,深得邊區(qū)各族人民擁戴。

  神兵大舉起事后,很快席卷川東、鄂西地界。神兵鋒芒所向,貪官污吏聞風喪膽;義旗指處,豪紳惡霸為之惶然。民國十二年,神兵竟然一次就在川鄂邊界之齊岳山西麓吃掉了川軍兩個團。這一下捅了馬蜂窩,川鄂湘黔邊區(qū)各級官署的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向了四川省府。四川大軍閥楊森遂急電麾下師長周化臣和副師長赫耀庭統(tǒng)領一師之眾,瘋狂征剿川鄂湘黔邊區(qū)。

  師長周化臣和副師長赫耀庭是兩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這兩個魔頭以一師之眾,經(jīng)八個月殘酷進剿,血洗天鷹寨神兵分舵,屠殺神兵三千余人,搞得川鄂湘黔邊區(qū)尸橫如山,血流成河,遍地哀聲。

  那時神兵分舵就設在九道拐峰口上的天鷹寨。寨子上的兩百多戶人家全部加入了神兵。周化臣和赫耀庭率部殺上山來以后,得知天鷹寨全寨寨民竟然呼啦啦一齊扯起了反旗,惱羞成怒,血洗了全寨。

  當川軍血洗天鷹寨的時候,梁征南卻恰好與兄弟梁征北遠走古鹽道,離寨前往川東云陽販運鹽巴,僥幸躲過了這場滅頂之災。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已離寨兩月之久的梁征南、梁征北兄弟倆懷揣做鹽巴販運生意賺回來的幾百吊洋錢,興沖沖地爬上高高的九道拐,匆匆趕回天鷹寨。

  兄弟倆氣喘吁吁地爬上九道拐峰口,猛一陣山風吹來,一股嗆人的血腥味迎風刺進兄弟倆的鼻腔。

  無情的烈火早已將這座昔日美麗的山寨夷為平地,到處是殘垣斷壁。

  “壞了,出禍事了!”梁征南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眼,他情知不妙,一把拉過弟弟梁征北,不顧一切地奮力沖向自家門前。

  在一堆焦黑焦黑的灰渣旁,梁征南發(fā)現(xiàn)了老父老母的尸骸。

  梁征南、梁征北兄弟倆跪倒在地上,緊緊地摟抱著老父老母的遺骸,痛不欲生,哭得昏天黑地。

  家園既失,父母亡故,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梁征南思之再三,委實無路可走,只好帶著弟弟灑淚離別天鷹寨廢墟,四處飄泊流浪,靠耍蛇賣藝為生。

  忽一日,兄弟倆流浪到鄂西南山區(qū)的鳳凰山腳下。梁征南以手遮陽,凝目遠眺,但見鳳凰山山勢巍峨,草木華垂,溪溝縱橫,山泉潺潺流淌。尤其是陽坡上古木參天,腐葉遍地。更有一大片漫無邊際的竹葉林帶,定是臥蟒藏蛇的極好去處。

  兄弟倆剛剛爬上半山腰,猛地一棒鑼響,林莽中五個袒胸露背的伏路神兵手執(zhí)兇器忽地跳將出來,截住了兄弟倆的去路。梁征南見勢不妙,急招呼梁征北回頭就跑,可哪里跑得掉?兄弟倆眨眼之間就被伏路神兵團團圍住。

  為頭的伏路神兵圓睜怪眼,大喝道:“你兩個浪漢好不曉事,這鳳凰山神兵寨豈是你們隨便亂闖的嗎?看我不生吞活剝了你兩個毛蟲才怪!”

  梁征南抬眼望去,果見山頂上迎風飄著兩面黑色三角形大旗,上面用朱砂狂草大書“鳳凰山神兵大寨”和“神主袁大菩薩”字樣。

  梁征北卻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仗著有些武功,并不把幾個伏路神兵放在眼里。本想一擊制敵,卻被那神頭抓住。

  梁征南眼見梁征北有性命之憂,急忙蓄氣發(fā)功,運力于掌指之上。那神頭又一招虎尾卷地,猛擊梁征北。梁征南見勢不妙,大吼一聲,飛身躍上前來,以八卦游身掌法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神頭兇狠的一招,救了兄弟性命。那神頭卻不服氣,又使出雙爪驚天的招勢。梁征南不慌不忙,避開兇猛的來勢,然后以太極推手四兩撥千斤的招勢,輕輕地化解了神頭的攻擊。

  這時候,其他幾個伏路神兵一齊抽出兵器逼上前來。梁征南見寡不敵眾,急忙收勢向神頭抱拳長揖道:“好漢,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等卻為何非要取我弟兄性命?我弟兄倆孤苦伶仃,本是耍蛇跑江湖的流浪藝人,只因見這山腰陽坡上竹林長得旺盛,思量定有珍貴蛇類棲身,實指望僥幸捕獲幾條,好討個大大的利市,卻不料竟惹出這等麻煩事來。好漢,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就高抬貴手,放我弟兄倆一條生路吧!”

  一伏路神兵道:“真是說得輕巧。想這么輕而易舉地開溜,恐怕世上沒得這么便宜的事吧!”

  梁征北道:“要殺便殺,要剮便剮,老子沒閑工夫跟你們幾個棒老二扯淡!阿哥,莫管他幾個山賊,我們只管走便是了!”

  那神頭道:“兄弟,我敬你倆是兩條漢子,不想害你倆性命。我見你兄弟倆也還有些武功,大王寨中正用得著你等人物。我看,你倆不如就上鳳凰山和我們一道當神兵吧,咱們大秤分金銀,大碗喝燒酒,大塊吃臘肉,豈不快活?”

  梁征南聞言,半晌沉默不語,心中有些猶豫不定。梁征北一向只聽哥哥招呼,見哥哥這副神情,也不吱聲了。

  那神頭又道:“男子漢大丈夫做事須暢快淋漓,切莫這般左搖右擺,猶豫不決。別婆婆媽媽的了,快跟我們上山去見神主袁大菩薩吧!”

  梁征南怔怔地尋思道:我弟兄倆浪跡天涯,無家可歸,倘有個落腳之處豈不正好?再說這捕蛇耍蛇的勾當確實是一樁極其危險的買賣,說不準哪天就會命喪毒蛇之口。今天既有這個機會,且先隨他們?nèi)ド癖笳娨娚裰髟笃兴_再作打算。倘那袁大菩薩是個好心的山大王,我弟兄倆就投奔他吧!

  梁征南心思已定,心神鎮(zhèn)定下來,向那神頭拱一拱手,說:“好漢,承蒙引薦,不勝感激。還望好漢在袁神主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好說,好說!”那神頭倒很爽快。

  一行人很快進至鳳凰山神兵大寨。梁征南舉目四顧,但見寨內(nèi)香煙燎繞,槍刀林立,大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端坐著一人,他頭戴烏龍沖天冠,足蹬鳳翅穿云履,腰系彩繡寬護帶,身披一件黑色大氅,面孔威嚴而冷漠。他就是鳳凰山神兵大寨神主袁大菩薩。

  “來者是何方好漢?快快報上名來!”袁大菩薩掃視著梁征南梁征北兄弟二人,大喝道。

  那神頭搶先一步,拱手長揖道:“啟稟神主,在下黑虎神魔奉令在山中巡哨,發(fā)現(xiàn)他兄弟倆欲上竹林深處捕蛇。在下見他倆武功高強,咱鳳凰山神兵大寨正用得著此等英雄人物,故將他二人帶來叩見神主,懇請神主收留他倆。”

  神主袁大菩薩沉吟了一下,捋著下巴上的一綹長須,語調(diào)沉緩地說:“既是黑虎神魔引薦入寨,想二位必有降龍伏虎的本領。二位能否就在此地比畫比畫,好讓本神主開開眼界?”

  “袁大菩薩,梁征南這廂失禮了。”梁征南抱拳一揖,并不多話,“呼”地一招燕子穿云,騰空而起,旋即拉開了架勢。

  梁征南左盤右旋,閃轉(zhuǎn)騰挪,高超的武功把袁大菩薩和寨內(nèi)神兵看得眼花繚亂、瞠目結(jié)舌。

  神主袁大菩薩贊許地伸出大拇指,連聲贊道:“好武功,好武功!”

  黑虎神魔見狀,急忙招呼梁征南、梁征北兄弟倆到法案前的蒲團上,面向東方跪下,接受神主袁大菩薩的賜封。

  神主袁大菩薩賜封完畢,大寨內(nèi)頓時呼聲雷動,一片歡騰。梁征南、梁征北兄弟倆就這樣在鳳凰山神兵大寨當起了神兵。

  原來,神兵最早起事于鄂西之黑洞,鳳凰山神兵原是黑洞神兵總部的一個分支。大寨神兵首領袁大菩薩也是窮人出身,他本是中苗山茅坡營遠近聞名的獵戶,只因交不起典契稅和狩獵稅,被官府鄉(xiāng)紳逼得家破人亡,迫不得已才去黑洞投靠神兵總部,結(jié)果被神兵統(tǒng)帥王錫九看中,賜予他“神兵大菩薩”封號,并委派總部神兵先鋒黑虎神魔為副將,協(xié)助袁大菩薩到地形險要、控扼川東鄂西交通咽喉的鳳凰山去發(fā)展神兵勢力。袁大菩薩和黑虎神魔到達鳳凰山以后,不久便征招了三百多名神兵,樹起了“鳳凰山神兵大寨”的大旗,在川鄂湘黔邊區(qū)漸成氣候。

  梁征南自投靠袁大菩薩以后,每日克勤克儉,盡忠職守,行軍作戰(zhàn)勇猛無比,屢建功勛,深得袁大菩薩賞識,不久即升任為鳳凰山神兵大寨前敵破陣指揮使,在大寨中坐上了第三把交椅。兄弟梁征北也被加封為降魔右將軍。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民國十三年三月上旬的一個夜晚,月黑風高,寒氣襲人,袁大菩薩除留下梁征南、梁征北兄弟倆帶四十多名神兵守護山寨而外,自己和黑虎神魔一道,親率三百余名神兵弟兄下山偷襲鄂軍郁水溪林口兵站,卻不幸誤中鄂軍預設的空城計。袁大菩薩和黑虎神魔雖然驍勇彪悍武功高強,終因寡不敵眾,加之武器原始,被敵人亂槍打死。

  袁大菩薩和黑虎神魔一死,鳳凰山神兵群龍無首,鄂軍乘勢發(fā)動強攻,排槍齊發(fā),火炮猛擊。鳳凰山神兵以血肉之軀和紙符神幡焉能抵御強敵之鋼槍鐵炮?頃刻之間,三百余神兵盡數(shù)倒在血泊之中,全部做了槍下之鬼。

  有兩個僥幸活著的神兵小校,待鄂軍撤離戰(zhàn)場后才從死尸堆中爬將出來,趁著天黑,喪魂落魄地逃回鳳凰山神兵大寨,向守寨的梁征南報告了這一噩耗。

  梁征南聞訊,如五雷轟頂,悲痛欲絕,放聲大哭起來。

  “阿哥,阿哥,你……你就莫哭了吧!安排袁大菩薩和黑虎神魔的喪事要緊!”梁征北哽哽咽咽,心疼地摟住哥哥。

  梁征南呆立良久,心情沉重地挽起梁征北的手,緩緩地走向神兵大寨正殿司令臺,表情木然地點燃了法案上招魂送喪的陰靈神燭。

  “嗚嗚嘟嘟,嗚嗚嗚……”八支發(fā)喪的嗩吶一齊向天發(fā)出了凄慘哀怨的喪號。

  “咣咣當當,咣咣咣……”八副送神的法缽攝人心魂般地擂響了。松明火把將鳳凰山神兵大寨照得通天大亮。

  梁征南拂了拂寬大的袖擺,當堂虔誠地跪下,對著神主袁大菩薩靈位叩了三個響頭。

  袁大菩薩喪事完畢后,鳳凰山神兵大寨幸存的四十多個神兵兄弟一致公推梁征南做了掌壇大神主,梁征北做了二神主。神壇香火仍在搖曳,神兵大旗依然在鳳凰山頭迎風招展。

  因袁大菩薩生前與國民黨軍閥部隊結(jié)怨甚深,自郁水溪林口兵敗神力大衰之后,軍閥部隊有恃無恐,三天兩頭開上鳳凰山進剿神兵,企圖一舉撲滅這股神火。梁征南勢單力孤,眼見再也無法守住鳳凰山神兵大寨,便和兄弟梁征北集合全寨神兵商議對策,決定毀棄鳳凰山神兵大寨,打回已成廢墟不易引人注目的天鷹寨,想要東山再起。

  梁征南率領眾神兵弟兄到達天鷹寨以后,在昔日被川軍焚燒的廢墟上建起了三棟吊腳樓和一座擺手堂,重新開通山門,立起了神壇。于是,寂無人煙的天鷹寨重又透出了幾分生機和幾許“神氣”。

  梁征南每每落寞惆悵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個在女兒會上相識相愛的牟春香。

  機敏的梁征北看透了哥哥的心思,于是偷偷帶著十幾位神兵兄弟,潛入九道拐下的桃花谷一帶,前去打探牟春香的消息。

  可是打探的結(jié)果卻令梁征北大失所望。原來,桃花谷早在一年前便慘遭鄂西小軍閥梁老八“爛八團”的血腥洗劫,牟春香的父母被梁老八部屬槍殺,牟春香至今下落不明。

  面對形單影只、愁腸百結(jié)、相思難寄的梁征南,梁征北和眾神兵弟兄們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但愿牟春香還依然活在這個世上!

  二 投奔雞公坡

  少女牟春香在女兒會上與梁征南賽歌私訂姻親之后,便興沖沖地回到桃花谷家中與阿爸、阿媽商議。父母就只有春香這一個掌上明珠,二老一聽春香提起梁征南的許多好處,自然歡喜不盡,也就默許了這樁婚事。

  按照土家族的風俗習慣,一旦在兒女會上選定了情哥情妹,經(jīng)父母允準,祭拜過天地君親師神位,化錢給月下老人之后,次年末端午前,男方便要選定黃道吉日過禮行聘,擇期完婚。

  可是,一年過去了,梁征南沒有來“過禮”。

  兩年過去了,梁征南仍然沒有來“行聘”。

  轉(zhuǎn)眼又到了第三年的女兒會,春香再也耐不住春閨孤寂,一顆被梁征南撩動的芳心令她魂不守舍,寢食難安。

  牟春香倚在漆得放亮的嫁妝旁,手捧早已織就的西蘭卡普錦緞,眼淚像流瀉的飛瀑,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她決定不顧春閨禁忌,偷偷溜進天鷹寨去看個究竟,看看梁征南是不是真的變了。

  她爬過九座山坡,蹚過九條小河,終于氣喘吁吁地登上了高高的九道拐。

  牟春香充滿激情地站在險峻的九道拐峰口,異常興奮地眺望天鷹寨??墒?,天鷹寨變成了一片瓦礫場,到處是殘垣斷壁。

  牟春香帶著一線希望,開始四處打探梁征南的下落。

  后來,牟春香在天鷹寨外的一個破敗不堪的寺廟里終于找到了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尼姑。老尼姑聲淚俱下地把天鷹寨慘遭浩劫的全部經(jīng)過告訴了春香。

  “老阿媽,請問您知道一個名叫梁征南的年輕后生嗎?就是天鷹寨上那個很會唱歌對歌的俊小伙子,他是我的未婚夫。”牟春香怯生生焦急不安地向老尼姑探問梁征南的下落。

  “梁啥子來著?梁征南?我不曉得。”老尼姑搖著頭說,“我只知道天鷹寨上好幾百口人全部被害,你的梁哥要想逃命,那是不大可能的。”老尼姑同情地摩挲著牟春香的手臂,顫顫巍巍地答道。

  牟春香聞言,傷心至極,氣哽在胸,當即暈倒在地。

  老尼姑急忙調(diào)了一碗生姜水,折騰半天才把她救過來,便開始勸她:

  “阿彌陀佛,姑娘,你這是為何?干嗎要自尋絕路?興許你阿南哥還活在這世上也未可知。依老尼之見,你既然已絕塵念,不如削發(fā)為尼,我收你為徒,咱師徒倆相依為命,豈不更好?”老尼姑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終于打動了牟春香的心。

  從此,牟春香萬念漸滅,每日面對青燈古佛,頌經(jīng)化緣,廣做善事,做了兩年的尼姑。

  在寺廟里,老尼姑待牟春香如同自己的親閨女一般,一應生活瑣事都為她操辦得妥妥帖帖,牟春香的心便漸漸平靜下來??墒呛镁安婚L,捱到第三年隆冬,年邁體弱的老尼姑一病不起,水米難進,不久便命赴瑤池,撇下牟春香孤零零的一個人。

  牟春香噙著淚花草草安葬了老尼姑之后,天氣忽然變得惡劣起來。春香住持的寺廟因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這一場百年難遇的罕見大雪,竟無情地將寺廟壓塌了。

  牟春香左右尋思,無路可走,迫不得已只好孑然一身回返老家桃花谷。

  牟春香回到故鄉(xiāng)桃花谷。她一踏進破損不堪的家門,便抱著白發(fā)蒼蒼的阿爸、阿媽哭得死去活來。

  “春香哎,你個好不懂事的背時娃兒呀!撇下阿爸阿媽跑去當什么尼姑,你叫我倆怎么活呀?”牟春香年邁的父親傷心地用荊杖敲擊著地面,又憐又氣地數(shù)落著她。

  牟春香見阿爸、阿媽這副凄涼的模樣,禁不住“咚”地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地說:“阿爸、阿媽,香兒今后再不離開你們了!香兒這輩子不嫁人,永遠地侍奉您們!”

  “傻孩子,快莫說這些傻話,有你這份孝心,阿爸阿媽也就心滿意足了!”二老破涕為笑,趕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兒。

  從此,牟春香就終日待在父母身邊,再也沒有出過遠門。

  可是,梁征南俊美瀟灑的身影始終難以從牟春香的記憶深處抹去,她依然刻骨銘心地思戀著屬于她的阿南哥。

  這一天,牟春香起了個大早,灑掃庭除已畢,便挑了一籃野菜,摻上一碗包谷面,做了一頓可口的早餐。牟春香服侍父母吃罷早餐后,便習慣性地坐在陳舊破損的織機前,又開始沒完沒了地織起了西蘭卡普。

  伴隨著織機發(fā)出的“咿咿呀呀”的聲音,牟春香暫時忘記了苦悶和憂愁,輕輕哼起了古老的土家族紡織小調(diào)……

  牟春香哼著小調(diào),猛聽得從村頭方向“叭啾”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雞鳴狗吠,人喊馬嘶,村頭上冒起了熊熊火光。原來是鄂西小軍閥梁老八帶著他的“爛八團”來桃花谷打劫。

  機敏過人的牟春香情知不妙,急忙關掉織機,掩上柴門,帶著年邁的阿爸、阿媽從后門逃走。卻不料,牟春香攙扶著老母親喘著粗氣剛剛爬上后山坡,一伙亂兵就放著亂槍喊叫著追了上來。“叭、叭、叭”隨著三聲槍響,牟春香只覺得身邊的老母親往下一沉,就再也沒有了氣息。

  牟春香俯身一看,只見母親背上中了三彈,殷紅殷紅的鮮血噴流出來,染紅了母親破舊不堪的對襟大擺褂子。

  牟春香的阿爸見此悲慘凄涼的場景,他顫顫巍巍地晃動著身體,猛一把拉起女兒,便向后山坡推了下去。牟春香身不由己,骨碌碌滾下了山坡。

  “這幫狗日的匪兵,老子要你們償命!”牟春香的老父見閨女脫險,這才憤然地轉(zhuǎn)過身來,脫下自己的火汗頭夾襖,極度悲愴地蓋住了老伴的臉。然后抱起一塊塊磨盤般的巨石,直向山腰上的匪兵死命砸去。匪兵們惱羞成怒,架起機槍瘋狂地向山頂掃射。氣盡力竭的老阿爸終于被潑雨般的槍彈擊中,仰面倒了下去。

  匪兵們沖上山來,不見了春香姑娘的影子,匪兵的獸欲無從發(fā)泄,竟氣急敗壞地用刺刀將兩個老人的尸體捅得如蜂窩一般。

  滾下山坡的牟春香雖然摔得遍體鱗傷,卻在昏迷了幾個時辰之后蘇醒過來。她艱難地掙起身子,向山頂上爬去。

  牟春香好不容易爬上山坡,在亂草堆中找到了阿爸、阿媽的尸體。她抹著眼淚,掘成一個淺坑,草草掩埋了兩位老人。然后,她跪倒在阿爸、阿媽的墳頭,向父母雙親做了離別前的祭拜。

  牟春香咽不下這口惡氣,她在阿爸、阿媽的墳前立下重誓:今世今生,誓要為雙親報這血海深仇!

  牟春香踩著黑漆漆的山道,摸索著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從此踏上了坎坷的復仇之旅。頑強的牟春香就這樣風雨兼程,曉行夜宿,終于趕到匪兵梁老八的“爛八團”駐防地——雞公坡??墒?,牟春香再一打聽,才得知梁老八已于上月底率其“爛八團”調(diào)防到川東的石柱縣城去了。

  牟春香聞訊,不禁大失所望。她從貼身彩繡兜肚里掏出磨得锃亮的短刀,長吁了一口氣。然后,這個倔犟的姑娘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向石柱縣城出發(fā)了。不殺仇人心不甘,她決定潛入石柱縣城刺殺狗雜種梁老八。

  恰在這個時候,雞公坡來了一伙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神兵。為頭的神兵首領名叫鄭萬清,法號鄭大菩薩,武功十分了得。

  一天清晨,披一身晨露的牟春香正好爬上雞公坡嶺口。忽然,從嶺口前方的神廟里傳來一陣高亢的法缽擊打聲,接著又傳出一陣凄厲的法號聲。好奇的牟春香決定趕到神廟里去看個究竟,于是便加快腳步,疾速向前趕去。

  當牟春香趕到神廟前,抬眼一望,只見神廟前的曬壩上站滿了身穿各種民族服裝的山民,約有五六百人,把個窄小的院壩擠得水泄不通。

  只見大開著廟門的神廟里香煙繚繞,神龕內(nèi)供奉著神兵開山祖師張公夫子塑像。鄭萬清緩緩站起身來,從香案上捧出一個精致的黃裱紙筒,再用朱砂色筆鬼畫桃符般在黃裱紙筒上寫下兩行“飛龍陰簽”,然后小心翼翼地在黃裱紙筒上涂滿黃麻油,劃火點燃,口中念念有詞,將燃燒的黃裱紙筒擲入香爐內(nèi)。

  圍觀的眾人見鄭萬清神靈附體,一個個惶然敬服,虔誠至極。片刻工夫,圍觀的各族山民在神廟前的曬壩上齊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躲在遠處偷偷觀望的春香見狀,竟也稀里糊涂地跟著跪了下來。

  這時候,神首鄭萬清緩緩地睜開雙眼,滿意地掃視了一遍跪倒在地的幾百名各族山民,然后從神龕上取下一面杏黃色三角形令旗,迎風展開,上下左右揮舞一番,厲聲發(fā)布神兵的宗旨與戒條:

  “神兵,神兵,

  三滅四禁。

  禁煙、禁酒、禁色、禁盜,

  滅捐、滅稅又滅兵。

  乾坤朗朗,寰宇清清,

  入我神兵,天下太平!”

  數(shù)百山民跟著鄭萬清齊聲背誦,那雄渾高亢的聲音,如山呼海嘯一般,震徹了川鄂湘黔邊區(qū)。

  牟春香看神兵如此神奇,便也想?yún)⒓樱?ldquo;大菩薩,我叫牟春香,是桃花谷寨子上的。我要參加神兵,替我的親人報仇!大菩薩,我求求你,你就收下我吧!”牟春香勇敢地迎著眾神兵虎視眈眈的目光,徑直走到神首鄭萬清面前,竟然那般心平氣靜,沒露出一絲膽怯的表情。

  鄭萬清色瞇瞇地端詳著眼前這位貌若天仙的少女,愣了半晌,方作恍然大悟之狀,裝模作樣地說:“怪不得三天以前,南海觀世音菩薩親自給我托夢,說她派了一位精明強干的荷花仙子下凡來輔佐我鄭大菩薩打天下。這樣想來,那荷花仙子定然是你牟春香無疑了!”

  鄭萬清說罷,鄭重其事地從袖囊中摸出一枚銅制虎符令牌,“當”地一聲擲于神兵大旗下,大喝道:“先鋒官,速速傳我號令,敕封牟春香為本帥帳下正印護法女神!”

  三 攻伐天鷹寨

  梁征南的天鷹寨神壇越鬧越紅火,很快發(fā)展到一百多號神兵。

  梁征南親率天鷹寨神兵打了好幾回硬仗。有一次,梁征南聯(lián)合黑洞神兵在川東南的東龍寨巧布迷魂風雷陣,竟然一下子打垮了鄂西小軍閥梁老八的“爛八團”,并親手殺死了這個惡貫滿盈、兇殘萬狀的家伙。天鷹寨神壇從此名噪江湖,威聲大震。梁征南大菩薩的法號如旱天雷一般,響徹五千里川鄂湘黔邊區(qū)。

  雞公坡神壇首領鄭萬清其實是個陰險狡詐而又野心勃勃的家伙。當他風聞天鷹寨神壇已釀成氣候,不禁妒火中燒,熱血直沖腦門。他要趁著梁征南羽翼未豐剪除天鷹寨神壇。

  神首鄭萬清和紅筆軍師爺在神壇內(nèi)祭旗祭刀完畢,便率領三百名兇神惡煞般的神兵,殺氣騰騰地直向天鷹寨撲去。

  卻不料天鷹寨地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難開。驕橫萬狀的鄭萬清殺上九道拐之后,組織神兵三番五次地輪番向寨上猛烈沖鋒,卻難接近寨柵一分一毫。鄭萬清氣急敗壞,竟親自舉起法劍迎敵。站立在天鷹寨哨樓上指揮御敵的梁征南見狀,冷笑一聲,鎮(zhèn)靜地從兄弟梁征北手中取過一柄鐵胎長弓,搭上一支鐵頭飛羽箭將那弓拉成滿月,瞄準鄭萬清一箭射去,正中鄭萬清右腿。鄭萬清一聲慘嚎,站立不穩(wěn),一個倒栽蔥倒在地上。眾神兵見主帥倒地,登時陣腳大亂,如野鴨撲水般惶惶然四散逃命。

  大敗虧輸?shù)泥嵢f清回到雞公坡以后,整日躺在寨內(nèi)療治右腿箭傷。他心情怏怏不樂,對梁征南恨入骨髓,必欲除之而后快,沒日沒夜地思謀著攻取天鷹寨的計策。

  這天傍晚,紅筆軍師爺手搖一柄川西大蒲扇,陰陽怪氣地踱到鄭萬清病床前獻上了一計:

  “鄭大佛爺,末將有條妙計,只除非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梁征南定然身首異地,那天鷹寨亦是囊中之物,指日可取也!”

  紅筆軍師爺一陣附耳低言,說得鄭萬清眉舒目展,連連點頭稱妙。

  “這條妙計好是好,只怕那倔強的牟春香不肯受命!”鄭萬清頗有幾分憂慮。

  “鄭大佛爺,你盡管放心,這事就交給小的我去辦好了!”紅筆軍師爺恍如成竹在胸,一口應承下來。

  隨后,紅筆軍師爺就心懷叵測地到雞公坡神兵娘子營找到了牟春香。

  “春香,你想不想替你父母雙親報仇雪恨?”

  “怎么不想呢?做夢都在想!”

  “春香,你曉不曉得當年血洗桃花谷殺你父母雙親的‘爛八團和那狗日的匪兵梁老八團長現(xiàn)在的消息?”

  “我要是曉得‘爛八團梁老八那幫狗雜種的消息,我早就去找他們討還血債了!”

  “春香,我倒是探聽清楚了‘爛八團新近的去向。只是怕你沒膽量去找梁老八算賬!”

  “軍師,我牟春香今生今世不討還這筆血債,便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求你別再兜圈子了,快快告訴我‘爛八團的去向吧!”

  “春香,你莫著急,我這就一根一底地告訴你。那狗日的雜種梁老八帶著‘爛八團新近占據(jù)了天鷹寨。人模狗樣的梁老八搖身一變,居然把他的‘爛八團變成一支假神兵。”

  “真有這事?我只聽說天鷹寨上新近立起了一個神壇,那為首的神頭姓梁,號稱梁大菩薩。我心中正在疑惑不定,不想果然正是梁老八那個狗雜種!”

  “我們鄭佛爺一心為你報仇,前幾天暗中率領三百號神兵弟兄大舉攻伐天鷹寨,不料天鷹寨地形險要,那梁老八又兇殘成性,讓我們神壇損兵折將,鄭大佛爺也負了重傷!”

  “原來如此!軍師,煩你通報鄭大菩薩,讓他留在神壇好好養(yǎng)傷,我們點齊壇上神將,盡起寨內(nèi)神兵,殺奔天鷹寨,把梁老八那幫假神兵殺得片甲不留!”

  “春香,那天鷹寨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前次鄭大菩薩強行攻寨吃了大虧,依在下愚見,只可智取,不可力敵!”

  “軍師,如何攻克天鷹寨?你就快些拿個主意吧!”

  “好,你春香既然這般爽快,我就把攻寨計謀說與你聽:那‘爛八團梁老八團長生性好色,其部下兵卒個個都是色鬼,只要春香你帶幾個模樣兒俊俏而又武功超群的娘子營姐妹混上山去,施展美人計,打開天鷹寨九道拐山寨大門,然后里應外合,內(nèi)外夾攻,定可一舉攻克天鷹寨,拿下梁老八的狗頭!”

  “軍師果然是神機妙算,此計實在高明。我這就去娘子營挑選幾個標致的姐妹,明晨五更便出發(fā)上山。”

  計議已定,牟春香便挑選了五個俊俏的女神兵,各自身藏利刃短兵,喬裝打扮起來。

  翌日五更,啟明星尚在眨眼,東方天際剛剛泛出一線魚肚白,束腰扎腿一身健裝的牟春香,帶著五個漂漂亮亮的娘子營女神兵,悄無聲息地直奔天鷹寨而去。

  陰險狡詐的紅筆軍師爺則點齊雞公坡兩百名強悍的神兵隨后啟程。紅筆軍師爺率眾晝伏夜行,經(jīng)兩夜急行軍,于第三天黎明前按計劃順利趕到天鷹寨下的九道拐左峰右?guī)X埋伏起來。

  這時,牟春香帶著五位神兵娘子軍,也恰好爬上九道拐峰口,并很快來到了天鷹寨外。

  “幾位大哥,我們眾姐妹是應貴寨掌壇梁大菩薩邀請,特地來貴寨擺手堂跳畢茲卡舞的,好讓寨子上的神兵弟兄們消遣消遣!”牟春香向把守寨門的神兵飛去一個媚眼,嬌滴滴地打起招呼。

  幾個把守寨門的神兵許久沒見過女人,早已心花怒放不能自持,一個個看得兩眼發(fā)直,心頭麻酥酥輕飄飄地如同喝了烈性酒一般。

  牟春香率眾姐妹進得寨門,一聲呼哨,便“嗖”地一下從襟褂中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刀,當頭便向身邊的一個神兵劈去,其余幾個把守寨門的神兵見勢不妙,正欲抵抗,卻不料五位女神兵乘其無備,早如天殺星一般,個個圓睜杏眼,手揮利刃,劈頭蓋臉齊向守門神兵刺去??蓱z七八個把守寨門的神兵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牟春香等人得手后,抹去刀上的血跡,十分麻利地更換上天鷹寨神兵的號衣,將神兵死尸搬出寨門直向九道拐山崖下推去。牟春香等人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控制了天鷹寨寨門。

  然后,牟春香便令一個女兵飛速下寨去給埋伏在九道拐峰嶺的紅筆軍師爺報信。

  紅筆軍師爺聞訊大喜,當即號令埋伏在峰嶺上的雞公坡神兵沖進寨門,神鬼不覺地直向天鷹寨主寨撲去。

  當雞公坡神兵逼近天鷹寨主寨之后,梁征南這才發(fā)現(xiàn)敵情。他急忙吹響牛角神號,指揮寨內(nèi)神兵拼死御敵。由于眾寡懸殊,梁征南無奈,只得棄了主寨,且戰(zhàn)且走,率眾向寨后退去。

  牟春香卻趁人不備,率領眾姐妹在主寨上四處放起火來。剎那間,濃煙大作,主寨熊熊燃燒起來。

  梁征南和天鷹寨神兵見主寨被焚,心慌意亂,頓時亂了手腳。緊跟在后窮追不舍的雞公坡神兵乘勢撲上前去,與天鷹寨神兵廝殺起來。

  梁征南見敵我雙方緊緊糾纏在一起,已無法抽身,索性揮舞起日月連環(huán)雙刀,奮勇殺入陣內(nèi),決計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好一個梁征南!但見他手中雙刀挾風裹云,寒光閃閃。紅筆軍師爺見狀大驚,急揮手中鐵扇拼命敵住梁征南。梁征南一招雪花蓋頂,紅筆軍師爺便完全被梁征南刀鋒罩住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雞公坡神兵中有一個善打飛蝗石的王麻子,見軍師危急,便偷偷地從獸皮袋內(nèi)摸出兩枚鵝蛋般大的飛蝗石,趁梁征南酣斗不備,瞅準時機揚手擲出兩枚飛蝗石,正中梁征南后腦勺。梁征南站立不住,“撲”地向前便倒。紅筆軍師爺見狀,急挺手中鐵扇“呼”地一聲向梁征南戳去,頓時把梁征南后背戳出一條大血口子。正在一邊激戰(zhàn)的梁征北忽見哥哥遇險,急忙拈弓搭箭,照準紅筆軍師爺后心一箭射去。只聽一聲慘叫,那枚挾仇裹恨的鐵頭飛羽箭早已穿透紅筆軍師爺后心。這個作惡多端陰險狡詐的狗頭軍師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那個善打飛蝗石的王麻子見勢不好,急忙抽身逃命。只聽梁征北怒喝一聲:“往哪里跑!”只一箭便結(jié)果了王麻子的狗命。

  這時,雞公坡神兵蜂擁而至,吶喊著包抄過來。梁征北眼見大勢已去,只好帶著十余名幸存的神兵,抬起身負重傷的梁征南,奮力殺出重圍,直向九道拐上奔去。

  梁征北等十余人好不容易才甩掉追兵,進入九道拐茂密的森林中。梁征北和神兵弟兄們喘著粗氣抹著汗水,把身負重傷的梁征南平放在綠茵茵的草地上。此時,梁征南已面如死灰,氣息越來越微弱。

  梁征北啜泣著為心愛的哥哥擦拭掉滿身滿臉的血污,又撕下一塊襟褂小心地為哥哥包扎背上的傷口,可終究傷口太深太長,任怎么包扎也止不住汩汩滲流的熱血。

  過了好一會兒,昏迷的梁征南終于艱難地睜開眼,他看了一下守候在身旁的弟弟,苦澀地笑了笑,有氣無力地說:“小弟,我不行了,再也沒法照看你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去走了!”

  梁征南嘴里喃喃地又說著什么,可眾人卻再也沒法聽清楚了。梁征北噙著熱淚俯下身去貼近哥哥的口邊,只聽梁征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小弟,阿哥這回……完了,阿哥去……去后,你就……把阿哥……埋在……九道……拐上……阿哥……這一生,只……只有……一件事……放不下……”

  梁征南慘然一笑,用盡最后的力氣,掙扎著抖抖索索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包扎得整整齊齊的紅綾黃綢小包,鄭重地遞給梁征北,又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小弟,阿哥只有這件事……相求,如果……你春香嫂子……還活……活在世上,求你把這個轉(zhuǎn)交……給她……”

  梁征南話未說完,頭一偏,便含恨離開了人世。在他瘦削蒼白的臉頰上,還掛著兩滴冰冷冰冷的淚珠。

  梁征北緊緊地抱著哥哥的遺體,失聲痛哭起來。

  第二天黎明,梁征北和大家按照梁征南的遺囑,含淚在九道拐陽坡上掘了一個大坑,萬分悲愴地把梁征南安葬下去。

  梁征北抹了一把淚水,小心翼翼地將紅綢小包珍藏在貼身的胸衣內(nèi)。他知道,那個紅綢小包是哥哥生前最珍視的物件。

  原來,梁征南那個紅綢小包里裝的竟是牟春香當年在天鷹寨女兒會上送給他的定情信物——織錦朵羅香荷包和彩繡吉祥如意羅帕。

  此時,天已大亮。心情沉痛的梁征北和眾神兵弟兄們最后一次在梁征南的墳前祭拜了一回,然后默默無言地站起身來,無限感傷地遠眺戰(zhàn)火彌漫的天鷹寨,滿目凄楚,只覺得一片悲涼蕭索。

  四 淚灑桃花谷

  神兵殺人是殘酷無情的,從來不留一個活口。

  天鷹寨神壇除梁征北和十余名神兵死命護住重傷的梁征南僥幸突圍而出外,其余全部被殺害。天鷹寨就這樣被雞公坡神兵吞并了。

  那紅筆軍師爺一死,牟春香就順理成章地做了攻寨神兵總指揮。她傲然而又自豪地巡視了一遍被自家神兵攻占的天鷹寨,長長地舒了一口郁氣,心頭涌起一股快慰無比的感覺。

  牟春香吩咐傳令神兵吹起牛角號,將攻寨的數(shù)百神兵全部集中到天鷹寨校場。接著便發(fā)號施令,指揮眾神兵打掃戰(zhàn)場,清除尸骸,并迅速撲滅了寨上各處熊熊燃燒的烈火。爾后,牟春香便吩咐傳令兵,手執(zhí)得勝牌下山去雞公坡請大菩薩鄭萬清上寨坐陣。

  鄭萬清得悉天鷹寨已破,大喜過望,當即喝令部下神兵收拾印信名冊、神符靈位、槍刀旗幡以及細軟家私,又傳令部下神兵一把火燒了雞公坡神壇,然后集合起留守雞公坡的所有神兵向天鷹寨出發(fā)。他自己則因腿傷未愈,讓四個健壯的神兵用一乘大滑桿抬著,直奔天鷹寨而去。

  鄭萬清上寨后,傳令部下神兵在天鷹寨校場上建造一座高達九丈的拜將臺。拜將臺筑成后,鄭萬清披發(fā)仗劍,賜封破寨立下首功的牟春香為荷花天神掌正印神兵指揮官,把征戰(zhàn)破敵的統(tǒng)兵重任全部交給了牟春香。年輕氣盛的牟春香對神首鄭大菩薩的信任十分感激,于是忠心耿耿地護寨治壇,使天鷹寨很快又呈現(xiàn)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嶄新氣象。

  鄭萬清因腿傷未愈,每日只在大寨后院休息療養(yǎng),一應大小軍務統(tǒng)統(tǒng)交給牟春香負責處理。

  一天傍晚,暮日溶金,落霞千姿百態(tài)。牟春香獨自站立在九道拐峰口,不覺悵然若失,又思戀起梁征南。眼看暮云四合,晚嵐?jié)u濃,牟春香這才踽踽下山,前往天鷹寨大寨后院向神首鄭萬清稟報近日全寨軍事情況。

  鄭萬清斜躺在床榻上,一見牟春香獨自一人推門進房,嘴角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淫笑。這個早就心懷鬼胎的家伙將吊梢眉一斜,大扁嘴一歪,示意兩個看護他的神兵退出門去。

  “春香,你來幫我活動活動傷腿,好么?”鄭萬清竭力克制住心頭的欲火,佯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牟春香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靦靦腆腆地走到鄭萬清的病床邊,彎下身去輕輕地為他活動傷腿。

  鄭萬清歪在床上,色瞇瞇地盯視著牟春香美艷動人的臉蛋兒,只覺得牟春香那如同蔥葉般光滑細膩的手指輕柔地搭在自己粗糙的大腿上麻酥酥的,讓他心癢難耐。牟春香全然沒有理會到這些,只是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為鄭萬清活動著傷腿。

  鄭萬清一雙色眼順著牟春香凝脂般粉嫩的玉臂向上滑動,他從牟春香半敞的衣襟里搜尋到兩座挺拔圓實富有彈性的乳峰。

  鄭萬清熱血上涌,終于忍耐不住,猛地一把撩開了被子。

  純潔無瑕的牟春香一眼便看到鄭萬清竟然赤條條的,不禁又驚又怒,頓時滿臉羞得通紅,急欲轉(zhuǎn)身退出房門。

  卻不料鄭萬清早有準備,他猛地一下拖住牟春香,順勢把她按倒在床上,露出了豺狼般兇殘的本性。

  牟春香被鄭萬清緊緊地壓在身下,動彈不得,但她卻死命護住了自己的貞潔地帶。

  “你若敢冒犯我,必會受到天神的懲罰!”鄭萬清聞言一愣。牟春香趁這當兒,猛地用膝蓋一頂鄭萬清的傷腿,鄭萬清頓時痛得如殺豬一般慘嚎起來。牟春香奪門而出。

  牟春香脫離險境,飛身奔出天鷹寨,爬上九道拐黑森森的峰口。

  這時,一彎殘月從厚重的云層中掙扎出來,昏黃的月色便罩住了幽深神秘的九道拐。牟春香驚魂甫定,掠了掠滿頭的亂發(fā),踏著慘淡的月光,獨自在九道拐峰口上徘徊。

  “這神兵指揮官是什么鬼玩意兒?我再也不當了!”牟春香一把扯下自己身上花里胡哨的神兵裝束裹成一團,奮力扔下山去。

  牟春香獨自一人在九道拐峰口上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游著,遠遠近近的森林中不時傳來幾聲虎吼狼嘯,令人毛骨悚然。牟春香決定還是回到家鄉(xiāng)桃花谷去住一段時間再說。

  第二天黎明,牟春香披一身霜露,孤零零地下了山。經(jīng)過三天時間,牟春香終于回到了家鄉(xiāng)桃花谷。

  牟春香回到桃花谷老家以后,先去祭掃了父母的墳冢,然后便去幺叔家里寄住下來。牟春香父輩原有弟兄四個,其中三個在當年小軍閥梁老八的血腥浩劫中命喪黃泉,只有做腳夫的單身漢幺叔無牽無掛,因當時恰好在外鄉(xiāng)跑單幫下腳力,得以僥幸逃脫。

  牟春香寄住在幺叔家破爛不堪的茅草房內(nèi),整日怏怏不樂。打了一輩子光棍的幺叔見她這副憔悴的模樣,好不心疼,百般勸慰。

  兩個月之后的一天晌午,牟春香正在門前檐下悶悶地坐著發(fā)呆,忽見從對面山梁子上風塵仆仆地走下來一個身穿對襟大擺火汗頭的年輕小伙子。

  這個小伙子就是梁征北。他遵照哥哥梁征南的遺囑,踏遍千山萬水,終于得知牟春香還活在世上,好不容易才在桃花谷打聽到她的下落。

  “請問阿姐,你認識一個名叫牟春香的土家山寨幺妹子嗎?”

  春香正在發(fā)呆,梁征北已經(jīng)來到她的面前,彬彬有禮地向她打話詢問。

  牟春香木愣愣地凝視著梁征北,陡然覺得眼前這個俊小伙子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面。牟春香愣了半晌,這才怔怔地道:“我就是牟春香,請問你是……”

  寡言少語的梁征北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未過門的嫂子,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只說了聲:“我好苦命的阿哥呀!”便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牟春香見梁征北這副模樣,柔聲細氣地說道:“小兄弟,啥事這般傷心?有話進屋慢慢說吧!”

  梁征北默不作聲地隨著牟春香走進房內(nèi),拖把椅子坐了下來。牟春香走進灶間,很快沏好了一大碗磚紅茶,端出來遞給梁征北。梁征北面對芳香四溢熱氣直冒的磚紅茶,卻沒有心思品嘗。他信手將茶碗放在身旁的條凳上,抹了把淚水,抖抖索索地從衣襟內(nèi)取出一個紅綢小包來,顫聲說道:“阿姐,我叫梁征北。這是阿哥梁征南托我一定要轉(zhuǎn)交給你的。”

  “什么,你阿哥就是那個負心漢梁征南?”春香一聽梁征北提起梁征南的名字,心頭猛地一震,猶如睛天里滾過一陣霹靂。

  “阿姐,你誤會了。我阿哥可是天底下最最重情守義的癡心人。他為了尋找你的下落,不知吃過了多少苦頭。后來他誤以為你被匪兵梁老八的‘爛八團殺害了,直到他臨終前,還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你的名字,懇求我一定要帶著這個比他生命還珍貴的紅綢包找到你的下落!”梁征北說到此處,再也抑制不住對阿哥的深切懷念之情,淚如泉涌,泣不成聲。

  牟春香接過梁征北遞過來的紅綢小包,心情酸楚地一層一層解開用黃綾紅綢帶扎得嚴嚴實實的小包,兩件令她夢縈魂牽的東西呈現(xiàn)在眼前:這不正是當年自己親手織成送給阿南哥的定情信物——織錦朵羅香荷包和彩繡吉祥如意羅帕么?

  牟春香悲痛欲絕,淚水頓時如破堤的洪水奔泄而出,她撕心裂肺地號哭起來:“我的阿南哥呀!你怎么這般狠心,竟撇下阿妹孤零零地一個人獨自去了?”牟春香用力揪扯著滿頭亂發(fā),面色慘白,渾身打顫。

  這時,牟春香年邁的幺叔背著一捆柴禾十分吃力地推門進來,見到這副慘景,急忙顫巍巍地奔過來扶起軟癱在地上的春香。春香緊緊地依偎在幺叔的懷里,唯恐這世上的最后一個親人離她而去。

  牟春香鎮(zhèn)靜下來,向梁征北詢問梁征南慘死的經(jīng)過。

  于是,梁征北便聲淚俱下地向牟春香講述了發(fā)生在天鷹寨上的那個凄慘悲壯的故事。

  “天哪!難道竟然是我害死了阿南哥呀?”牟春香聽罷這幕慘劇,悲憤交織,又惱又愧。她絕望地跪倒在地上,禁不住呼天搶地嚎啕大哭起來。

  梁征北掬了把淚水,又萬分痛惜地接著說:“其實,我們本不該遭此慘禍。只是由于當時把守寨門的幾個神兵弟兄粗心大意,被一個雞公坡神壇的女神頭騙開了寨門,然后里應外合,我們才喪失了天鷹寨!”

  牟春香聽罷,臉青面黑,一言未發(fā),便“咚”地一頭向南墻上死命撞去,殷紅的血便順著她的發(fā)際汩汩滲流出來。

  梁征北和牟春香的幺叔見狀大驚失色,急忙奔過來從地上扶起她。

  幺叔抖抖索索地掏出自配的止血傷藥散輕輕地敷在春香頭頂?shù)膫谏稀?/p>

  過了好久,牟春香終于睜開了腫脹的眼皮。她咬牙切齒地怒罵道:“天殺的鄭萬清!我牟春香今生今世決饒不了你!”

  當天夜里,牟春香含淚離開桃花谷,失蹤了。

  五 情系九道拐

  心冷如死的牟春香束腰扎腿,身藏鋒利無比的牛耳尖刀和江湖神藥迷魂香,走出桃花谷山口,直奔天鷹寨而去。

  第二天黃昏,步履如飛的牟春香就爬上了險峻的九道拐峰口,很快就到了天鷹寨神壇山寨大門。

  把守寨門的雞公坡神兵頭目李大黑正是昔日牟春香部下神兵小校。李大黑一見失蹤多日的二掌舵前來,欣喜至極,急忙慌里慌張地打開寨門,恭恭敬敬地把牟春香迎進了寨子內(nèi)。

  對寨子里的一切暗道機關和防衛(wèi)設施,牟春香早已了如指掌,因此她未費什么周折,便順利繞過主寨神兵集中的地盤,直撲神首鄭萬清的臥室。

  點點繁星,鑲嵌在鐵灰色的夜空,寨子上一片沉寂,牟春香躲在一篷芭蕉樹后,緊張地窺視著鄭萬清的臥室。

  三更鼓響,神兵換哨的時刻終于到了。牟春香抓住這個機會,趁換哨神兵查崗的空當,一個燕子三飛,身手矯捷地撲向鄭萬清臥室側(cè)院邊門廊柱下,然后如靈貓上樹,攀著廊柱飛快地躥上房頂。

  牟春香爬過左廂房頂,來到鄭萬清正房上方。她輕輕地掀去兩片蓋瓦,借著微弱的星光,小心翼翼地向下窺望,見沒有異樣動靜,便又輕悄悄地揭去了十數(shù)張蓋瓦,然后施展輕功,騰身向下一躍,便如落葉般悄無聲息地飄落到鄭萬清臥室正房頂棚上。

  牟春香趴在頂棚上,右耳緊貼棚板,她聽到了鄭萬清的“龍床”正在嘎吱嘎吱地亂響,聽到了鄭萬清正在喘著粗氣發(fā)泄獸欲,還聽到一個女人正在淫聲浪氣地呻吟。

  “鄭萬清,死到臨頭還在尋歡作樂!”牟春香咬牙切齒地暗自恨聲罵道。

  牟春香從懷中摸出那管江湖神藥迷魂香,徐徐將迷魂香吹進了鄭萬清的臥室內(nèi)。

  不一會兒,房內(nèi)便沒了聲響。牟春香飛身躍下,從懷中摸出鋒利的牛耳尖刀,“哧啦”一聲割下了鄭萬清的人頭。

  牟春香扯過那浪女人的大花衣褲,胡亂地穿在身上,便撥開門閂,倒提著用床單包住的人頭,一閃身溜出了房門。

  房門外兩個巡哨的神兵睡意惺松,不停地打著呵欠,忽見牟春香從房中出來,既不提防,也不盤問,牟春香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混出了鄭萬清臥室院壩,直向寨門外奔去。

  “二掌舵,這么晚了,你準備到哪里去?”把守寨門的神兵小校李大黑見牟春香深更半夜只身前來,便關切地詢問道。

  “大黑,快打開寨門吧!我眼下正有緊急軍務在身,不便與你多言!”牟春香冷靜地拍了拍用床單包著的人頭,隨便撒了個謊。

  “二掌舵真是辛苦!”李大黑信以為真,恭恭敬敬地打開了寨門。

  牟春香離了大寨,徑直來到九道拐峰口,這時天已蒙蒙放亮。牟春香迎著初露的晨曦,心情沉痛地在九道拐左峰右?guī)X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在拐口陽坡上找到了一座孤零零的新墳,墳頭上插得密密匝匝的山花和松枝早已枯萎了。

  這就是梁征南的墳塋!

  牟春香見到這座新墳,只覺得兩眼發(fā)黑,天旋地轉(zhuǎn)。她定了定神,便“咚”地一聲跪倒在墳前,連磕了幾個響頭,撕心裂肺地慘號道:“阿南哥呀,幺妹兒給你賠罪來了!”

  牟春香呼天搶地在梁征南墳前哭了個夠,然后滿懷仇恨地在梁征南墳前掘了一個淺坑,“嘩”地一聲抖開包袱,把鄭萬清的人頭擲入坑內(nèi),又咬牙切齒地搬來一塊巨石,狠砸在鄭萬清的人頭上,氣憤憤地道:“阿南哥,幺妹兒總算為你報了血海深仇!我取來了鄭萬清的狗頭為你祭墳!”

  滿面淚痕的牟春香為梁征南祭完墳,在墳頭上抔了厚厚的一層土,泣不成聲地拜揖道:“阿南哥,過幾天,我會來給你做伴的!”

  然后,牟春香便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離家出走五天之后,滿身血污面無人色的牟春香終于踉踉蹌蹌地回到了桃花谷。

  “春香呀,這幾天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樣向你九泉之下的阿爸阿媽交代呀!”

  牟春香從懷中摸出那柄帶血的牛耳尖刀,“當”地一聲擲于地上,冷森森地道:“幺叔,這幾天我到天鷹寨報仇去了。我終于宰了那個天殺的狗雜種鄭萬清!我用他的狗頭祭奠了我的阿南哥!”

  梁征北聞言,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他暗自感傷道:“春香姐是一個多么難得的女人?。≈豢上г壅髂细鐩]有福分娶到她呀!”

  “幺叔呀,在這個世道上再也沒有什么東西值得我留戀的了。如今,我只有一件大事還沒有處理。這件事我求您一定要幫我!”牟春香眼淚汪汪,表情冷漠,她凄惶地凝視著幺叔,慘然哀求道。

  “春香,你有什么事就盡管說吧,幺叔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一定要成全你!”幺叔心疼地撫摸著牟春香瘦削蒼白的面頰,心里難受極了。

  “幺叔呀,我的阿南哥就埋在九道拐陽坡上,他一個人孤單單地多寂寞呀!我要體體面面堂堂皇皇地嫁給他,為他守一輩子!”

  牟春香的犟脾氣幺叔和梁征北都是知道的,她一旦認準了的事,便非要做到底不可。梁征北和幺叔苦苦勸說了老半天,可牟春香卻漠然視之,只是哀哀地痛哭。幺叔和梁征北實在沒有辦法了,結(jié)果不得不依從了牟春香的意思,她這才停止了哭泣。

  于是,根據(jù)牟春香的提議,她出嫁的日子便選定在當年的七月十二女兒會那一天。

  時光飛逝如電,轉(zhuǎn)眼就到了舊歷七月十二。

  這天天剛放亮,啟明星尚在天邊眨眼,幺叔、梁征北和牟春香就急匆匆地分頭忙碌開了。

  當懶洋洋的太陽爬上東山的時候,梳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牟春香就慘兮兮地唱完了哭嫁歌。然后,她在鬢際別上一朵紅艷艷的蕓香花,攜上一把用紅油紙糊成的露水傘,蒙上大紅蓋頭,便讓梁征北背出了房門。

  房門外,早已備好了一乘送親的花轎。梁征北默默無言地把牟春香背到轎前。候在轎邊的老幺叔苦澀地笑著掀開了轎簾,心情酸楚的梁征北把牟春香扶進了轎內(nèi)。

  在花轎的前面,兩個小伙子穩(wěn)穩(wěn)地抬著牟春香唯一的嫁妝——一個土紅色的木箱——默然無語地行走著。那木箱內(nèi)裝的是當年牟春香送給梁征南的兩件定情信物織錦朵羅香荷包和彩繡吉祥如意羅帕。

  梁征北攙扶著步履蹣跚的幺叔,吃力地緊緊跟隨在花轎后面。

  這個悲悲戚戚的送親隊伍在彎彎的山道上走了整整兩天兩夜。第三天傍晚,終于緩緩地爬上了險峻的九道拐,梁征南的墳塋已近在眼前。

  這時,山風低吟,歸鳥唱晚,一縷陽光鉆進簾縫斜射到牟春香的大紅蓋頭上。心情沉重的牟春香木然地端坐在轎內(nèi),已全然感受不到轎外的世界,她的心隨著花轎的顛簸起伏波動,遙遠的思緒把她帶回到十年前天鷹寨那次永生難忘的女兒會上,她仿佛又聽到了當年那雄渾激越的土家盤歌。然而,令她迷惘的是,當年那悠揚婉轉(zhuǎn)的盤歌音調(diào),如今卻顯得那般凄楚哀怨……

  一股濃烈的木蕓香味透過轎簾撲進牟春香的鼻腔,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芳香氣息。牟春香的心禁不住撲騰撲騰地狂跳起來。她終于按捺不住,偷偷地撩開了花轎轎簾……

  遠處,歷經(jīng)劫難破敗蕭索的天鷹寨,被如血的殘陽涂成了一片猩紅猩紅的顏色……

  胡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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